包豪斯究竟為我們帶來什么？

許江

“包豪斯”是什么？一般的觀眾并不了解，可對于涉足設計與建筑專業(yè)的人們來說，包豪斯是專業(yè)“ABC”。若論其影響，在我們今天的城市中舉目可見�！鞍�豪斯”其實是一個德文詞，“bau”就是“建造”，“haus”就是“房子”。在德國，若問“Bauhaus”，人們會把你帶到隔街的建筑商店或建造大賣場；你必須問“Bauhaus School”，德國人才知道你是在問歷史上的包豪斯學校，并在臉上浮出半是詫異半是滿足的微笑。

“包豪斯”確指20世紀初建造在德國魏瑪?shù)陌�豪斯學院。它只存在了14個年頭，卻聲名遠播。它的眾多學術主張及其背后的人物故事，在設計與建造的教科書上赫然在案，幾成傳奇。僅在德國，它就擁有三座專門的博物館和眾多的研究機構。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包豪斯英才們參與芝加哥現(xiàn)代城市建設，形成歷史上的“新包豪斯”。2011年，杭州市委、市政府為了推動“設計之都”建設，為了從根本上推進“中國制造”的質(zhì)量提升，斥巨資支持中國美術學院收藏了包括數(shù)百件包豪斯藝術家設計原件在內(nèi)的7000余件國際設計藝術藏品。這次推出的“中國設計與世界設計研究大系”叢書，正是對包豪斯這個設計思想與藝術的富礦進行系統(tǒng)梳理和介紹的學術工程。面對如此巨大的財力和物力投入，有人不禁要問：包豪斯究竟可以為我們帶來什么？

首先，包豪斯將為我們帶來某種根源性的變革思想。包豪斯不大，卻是思想的熔爐。在中國美院包豪斯臨時展館的入口，立著一幅放大的木刻，刻劃著一個典型的德國梭形拼切的殿堂。這幅包豪斯教師費寧格的力作，是包豪斯宣言的寫照。1919年3月20日，格羅皮烏斯在《包豪斯宣言》中起誓：“建立一個新的設計師組織，在這個組織里絕沒有那種足以使工藝師與藝術家之間產(chǎn)生壁壘的職業(yè)階級觀念。同時我們要創(chuàng)造一棟建筑、雕刻、繪畫三位一體相結合的新的未來殿堂，并用千百萬藝術工作者的雙手將之矗立在云霄高處�！毙�言揭示了包豪斯學院極具前瞻性的綱領：藝術與技術結合，手工與藝術并重，創(chuàng)造與制造同盟。這種未來殿堂的呼喚使得包豪斯學院本身成為一種理念，一個新思想的源頭，一場撬動歷史的藝術運動。今天，包豪斯的宣言似乎盡人皆知，但其精神的傳播與建構乃至實現(xiàn)，卻依然有長路要走。

包豪斯也將為我們帶來基礎性的美學思考。包豪斯學院正是以富于挑戰(zhàn)和開拓的變革精神創(chuàng)造了20世紀最早的趨向大眾的設計文化。重視材料的變革，重視結構的素美，進而塑造出簡約的傾向�！吧偌炊唷钡臉嫵伤枷�，推進了機械美學的標準樣式；倡導工業(yè)設計的大眾靈魂，標示著美學變革的烏托邦理想。有人說，今天我們需要喬布斯，不需要包豪斯。

殊不知蘋果手機薄殼導線觸手怡心的美感，其根源正源自“少即多”的思想及其近一個世紀以來給予世人的身體感性。

包豪斯還將為我們帶來變革性的教育思考。包豪斯學院一方面重視思想的開放與碰撞，另一方面重視手工的訓練與磨礪。學院建造眾多的車間，學生在這里進行實材的勞作，培養(yǎng)心手合一的上手思想，從而理解建造的美感內(nèi)涵，促進大膽的變革創(chuàng)新。30年前，中國設計藝術教育流行巴塞爾設計學校的素描教學，而那個教學系統(tǒng)的源頭，正是當年包豪斯學院伊頓教授的教學方案。這個悠長的基礎教學變革之鏈一再讓我們溯流而上，感受當年包豪斯基礎教學的廣闊視野和靈修內(nèi)涵，并為今天的職業(yè)分科教學的切割與淺見而倍感憂心。

包豪斯是一個神秘的包裹，一個普世的思想的工具箱。1945年，格羅皮烏斯在美國芝加哥發(fā)表“重建社區(qū)”的演講，他強調(diào)建筑與社會、政治、教育無分割，社區(qū)的規(guī)劃務在培育“社會土壤”，城市的改良應首先從鄰里社區(qū)中心開始。格羅皮烏斯宣誓的那個“未來殿堂”經(jīng)歷著歷史的深刻變化，也改變著我們周遭的世界。

2014年8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