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名頂替綜合征？盡管冒名頂替現象已被重新定義為冒名頂替綜合征，但近期有人指出這一稱呼存在問題。該術語不僅將一個近乎普遍的現象病理化，而且如果我的邊緣化假設成立，那么經歷這一現象的人往往是因為遭受了社會壓迫，而非心理失調。反對使用冒名頂替綜合征這一術語的另一個原因在于，它將責任歸咎于個體，而沒有考慮到文化背景，解決問題的焦點變成了修復個體，而非修復系統(tǒng)。我完全贊同這一觀點。當然，如果系統(tǒng)和組織能夠得到改善，很多事情都會向好的方向發(fā)展。我們將在第十二章中探討推動這種改變的一些方法。與此同時，正如年輕人喜歡的話題標簽，#掙扎是真實的（現在的年輕人還會這么說嗎？#我是個中年媽媽）。如果我們中有高達70%的人都在與冒名頂替感做斗爭，不論其根源何在，且這種冒名頂替的心理正在產生負面影響，那么尋找個體層面的不同應對策略就顯得尤為重要，同時我們還需要努力推動系統(tǒng)和組織的改變。也就是說，語言和文字具有力量，因此，在本書接下來的部分，我將使用冒名頂替感（imposterism）、冒充者念頭（the imposter voice）、冒充者體驗（the.imposter.experience）、冒充者思維（the.imposter.thoughts）和冒充者現象（the.imposter.phenomenon）等術語，而不是更普遍的冒名頂替綜合征。我希望，你也能考慮和我一起進行這場文化重塑！并非偶然的冒充者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父母叫我小胖墩小胖妞和憨憨的胖墩墩，他們本以為這樣能防止我從嬰兒肥發(fā)展為成人胖，但可想而知，結果恰恰相反。我的父母深愛著我，想讓我擁有最好的一切，但他們很少用言語或肢體來表達愛意。相反，他們更看重我的成績和能夠讓我進入好大學的其他成就，這些才是他們表揚我的內容。相比之下，我的外貌卻經常成為他們批評的對象。當我穿上裙子，梳妝打扮，為出席活動做準備時，我媽媽竟然會問我：你不打算上點腮紅嗎？他們甚至在我9歲時就讓我節(jié)食。為了回應這些，我努力去取悅他人，以此來獲得愛與接納。大概在我第一次節(jié)食的那段時間，我開始在學校做志愿者。我當過校園安全巡查員，還擔任過負責校旗的護旗手。我如此渴望得到認可，以至于10歲那年，我還是愿意強壓著內心的恐懼在數百人面前發(fā)表演講。我成績優(yōu)異，加入了合唱團。初中，我加入了啦啦隊。高中時，我入選了國家榮譽學會，還當選為學生會主席。我遵守（大部分）規(guī)則，表現得友善、得體、隨和，就像所有人期望的女孩應有的樣子。這些確實為我贏得了父母的贊揚，但也都無法減少他們對我外貌的吹毛求疵�；叵肫饋�，我意識到這些評頭論足其實源于他們自己的不安全感，他們想成為好父母，也想讓我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過得不錯。但等我能充分理解這一點，需要花費時間，以及接受心理治療。在成長的過程中，我總是因為外貌而受到批評，這讓我逐漸在心里不斷地跟自己講我還不夠好。具體來說，就是我還不夠瘦、還不夠漂亮、還不夠讓人滿意、還不夠可愛。冒名頂替感正是這種跟自己心理對話的衍生物，即擔心自己還不夠好的真面目會隨時被拆穿。冒名頂替感似乎形成于人類早期生活經歷和進化規(guī)劃之間復雜的相互作用。讓我們來看看冒名頂替感是如何在你身上生根發(fā)芽的。早期生活經歷當我們還是年輕人的時候，我們需要以有意義的方式來解釋和理解我們的經驗。經過一番努力，我們逐漸形成了對于我們自己、他人、世界和未來的核心信念或敘事12。這些敘事是早年形成并固化的，還會根據我們日后的生活經歷而改頭換面。在高中時，我認為：沒錯，我是學生會主席，但如果我搞砸了某件事情，大家就會知道我其實有多么不堪重任�，F在，許多年后，我是這么想的：沒錯，我做過TED演講，但他們隨時都會發(fā)現我名不副實。如果你的父母對你期望很高，無論你做什么或怎么做，你似乎都無法讓他們滿意，那么你很容易就會帶著一個我不夠好的心理敘事，冒名頂替感也會如影隨形般存在。所以，當你想要追求一個職業(yè)目標時，那個內化的聲音就會提醒你，你還不夠好。又或者，也許你已經贏下了你的第十個獎項，但你仍然覺得自己還不夠優(yōu)秀，因為無論取得多少成就或成功，都無法抹去你早期的經歷以及由此形成的心理敘事。令人沮喪的是，相反的情況可能也成立：如果你的父母對你贊不絕口，你可能也會經歷冒充者現象。也許，無論你取得了多么微不足道的所謂成就，你的父母都會為此歡呼雀躍。你剛才自己滑下滑梯了？哇哦！這運動衫的拉鏈是你自己拉起來的嗎？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馬桶上的畫是你自己用手涂鴉出來的？我一點兒都不夸張你可能就是下一個畢加索！這些過度的表揚也可能使你產生自我懷疑和冒名頂替感。為什么呢？因為雖然你當時還小，但你內心深處一定知道自己其實并不值得這些表揚。所以現在，哪怕你做了一次出色的演講，出色到贏得了全場起立鼓掌，但你卻把任何積極的反饋都歸結為觀眾只是出于禮貌。除非我們真的有時光穿梭機可以回到過去，否則我們早年的經歷是永遠無法改變的。大多數流行心理學和關于冒名頂替感的書籍都會讓你相信，擊敗內心冒充者念頭的關鍵在于改變你的消極想法，并堅定地相信自己就是一名專業(yè)人士。你可能已經讀過一兩篇標題為五個積極思考的小技巧或如何相信自己的博客文章。但事情沒那么簡單。不幸的是，這些來自早年經歷的自我敘事是根深蒂固的，而人類并不具備一鍵刪除這些自我敘事的心理機制。幸好，還有一種替代方法，我將在第二部分與您分享。首先，為了理解為何這些敘事如此根深蒂固，我們可以追溯到幾十萬年前的人類起源。進化對于人類心理的塑造與其他哺乳動物不同，早期的人類沒有鋒利的牙齒或爪子，也沒有高速奔跑的能力。但他們有彼此。那些能夠互助并一起狩獵、采集、旅行的人們具備了生存優(yōu)勢。在這種情形下，這個團體里的成員們能否經常檢查自己的狀態(tài)和自己在團隊里的地位就變得非常重要了：我有沒有盡職盡責？我是否有價值？我的團隊會接納我嗎？我有被團隊驅逐的風險嗎？更重要的是，當某個成員處于支配地位時即他是這個團體里最優(yōu)秀的，或者最聰明的，或者最強壯的成員他就擁有了繁殖優(yōu)勢，更有可能讓他的基因得到傳播。而被團體發(fā)現自己是個不合格的成員則構成了嚴重的生存威脅，因此對此憂心忡忡并千方百計地防止露出馬腳是一種適應性的心理機制。換句話說，進化會塑造生存下來的適者的心理，讓他們容易產生自我懷疑、喜歡進行社會比較，以至于最終產生了冒充者體驗。如今，坦然接受自己是個平庸的會計師，并不是什么事關生死的大事，但我們的大腦還沒有進化到能夠巧妙地分辨真正的威脅和單純的焦慮的水平。既然說你無法改造源于進化的心理機制，或者改變你的童年經歷，或者改寫你的自我敘事，那么你可能會思考，如何才能成為那30%沒有冒名頂替感的人呢？有可能，你逃過冒名頂替感，因為你壓根意識不到自己的不足（想想你自己，再想想鄧寧-克魯格效應人群，諷刺的是，他們壓根不知道你是誰，也不像你正在讀這本書）。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你聰明，又有能力，并且對此從不懷疑。（想想你自己，再想想我爸爸的例子）也許你會想，你需要學會更像我爸巴迪那樣。為了克服冒名頂替感，你可以建立自信，學著不再質疑自己。也許要做到這一點，你只需要多了解一些你的行業(yè)知識，再多參加一個在線課程，多讀一本關于成功學的書，或者再多拿一個學位或證書。聽起來很熟悉嗎？如果是的話，你已經知道那不會起作用，因為你已經都試過了�；蛘吒鼫蚀_地說，你還在嘗試。我所知道的是：沒人能達到這樣的境界，我成功了我是一個無可置疑的專業(yè)人士，對于我的能力是否足以讓我表現良好，受到認真對待，通過任何挑剔的眼光，我從來沒有過哪怕絲毫的懷疑�。ǔ�非你是一個狂妄的自戀分子，但那樣你肯定也不會在讀這本書了。）因為只有當你認為某件事對你很重要時，你才會去做。某件事越重要，你就越會擔心自己能否做得好。無論你受到多少贊揚，實現了多少目標，你都不會達到這種完全沒有自我懷疑或冒名頂替感的程度。即使贏得諾貝爾獎也無濟于事，無論你多少次告訴自己只要我能拿下這件事，我總該覺得自己是名副其實了，總會有些事情觸發(fā)你的自我懷疑。哪怕只是遇到另一個專業(yè)人士的杰出作品，都可能讓你回到我永遠也不會那么好的狀態(tài)。每當我正在學習一些心理學的新觀念或者正在向公眾傳播這些新觀念時，我內心自我懷疑的聲音就最為震耳欲聾，因為我太在乎了。參加培訓課程、向大師學習有助于提升自我，但也觸發(fā)了我永遠達不到大師水準的想法。我們的冒充者體驗是真實存在的。很久以前我們大腦的設定就是為了比較，而現代技術的進步也為持續(xù)進行比較提供了充分的條件。社會、文化和成長經歷影響了我們那顆容易產生匱乏感和冒名頂替感的玻璃心。所以你看吧，如果你的事業(yè)對你很重要，你又想成功，那你就無法逃避這些想法和感受而且你可能永遠無法從70%當中的一個變?yōu)槟?0%的一分子。事實上，盡管我們很想相信，我們爬得越高，就越有可能擺脫冒名頂替感，但爬得更高就意味著更高的期望。換句話說，人們期望一個首席執(zhí)行官所知道和做到的事情要遠遠超過一個郵件收發(fā)室的職員。因此，伴隨著成功，冒充者念頭往往會越來越強烈，而不是越來越安定。